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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月世界某处光秃秃的沙地上长了一棵异常高大的树，它不开花也不结果，枝干上还生了许多尖利的刺，无论是鸟还是松鼠，都不愿意在它身上安家。有一天，从很远的地方飞来了一只鸟，落在了它身上，鸟全身都是黑色的，头顶生了一撮银色的毛，被风吹得微微蓬起，像一团银色的火。

鸟儿停在树冠上梳理着毛发，然后打量了一下它的落脚之处，有些奇怪地问树，“为什么你这里没有其他动物呢？”

树回答它，“因为我不开花也不结果，身上还有太多的刺。”

鸟便飞进树冠底下，从一根树枝跳到另一根树枝上，将整棵树都游览了一遍。

鸟说，“不开花不结果，但你很高大，树叶也生得很漂亮，身上的刺，只要留意一下，很容易就能躲掉。我真喜欢你，可惜这里太空旷了，只有你一个，要不然把家搬过来也不错。”

树问它，“你的家在哪里？”

鸟说，“在很远很远的地方，那里有很多很多的树，但没有一棵生得像你这么漂亮。”

树有些高兴地回应它，“我也见过许多许多的鸟，它们没有一只为我停下来过，我觉得你比它们都漂亮多了。”

鸟一蹦一蹦地，挨到了树干上，“我叫瞳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树说，“我叫沈夜，跟我长在一起的是我的妹妹沈曦。”

瞳低头看着树底下的那一丛开着小花的灌木，扇动翅膀落下去绕着它飞了一圈，又回到了树上。

“她长得真可爱，可是为什么不说话？”

“她还太小了，等到她长到能够到我的藤条，就能开口说话了。”

沈夜说完，就有风吹动它的树藤，慢慢地前后摆动起来。

瞳歪着头思索了一会，“你独自一个在这里，是不是很孤单？”

“太阳离开会有月亮，雨停下会有风，它们都陪着我，所以不孤单。”

虽然这样说着，沈夜的声音却十分落寞。

瞳便不再说话，绕着沈夜飞了好几周，最后落在最结实茂密的那根树枝上，它从身上拔了一根羽毛放在树枝叉口作标记，然后一声不响地飞走了。

这是唯一一只会夸它漂亮的鸟，沈夜目送它离开，心里有些失落。

第二天清晨，沈夜被一阵鸟鸣声唤醒，它看到自己的树枝间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小小的窝，一只黑羽银冠的鸟蹲在窝里，兴致高昂地唱着歌。

“瞳？”

“你醒了。”

“我以为你回家了。”

“我把家带过来了，”瞳说着，用爪子翻出窝里的半个蛋壳给沈夜看，“你看，我当年的壳还留着呢。”

“可是，你住在这里，没有其他的鸟，觅食也要飞到很远的地方。”

瞳在沈夜的枝干间蹭了蹭羽毛，“树需要鸟，和鸟需要树是一样的，我想要只属于我的树，这样我也是只属于你的鸟了。”

沈夜不再说话，风吹着它的树叶哗哗作响，瞳看着渐渐高起来的太阳，振动翅膀飞向了往常觅食的那片树林。

就这样，瞳和沈夜住在了一起。

瞳从外面觅食回来，每天都会讲一些有趣的事给沈夜听，有一天瞳叼了一块碎玻璃回来，玻璃在太阳底下亮晶晶地折射着五颜六色的光，看上去十分漂亮，沈夜说话的声音便有些高兴，瞳注意到了，便问它，“你喜欢吗？”

“嗯。”

沈夜喜欢发亮的东西，它生长的地方只有干巴巴的沙子，连片水洼都没有。

瞳开始每天带各种亮晶晶的东西回家，窝里放不下了，就放到树根边，渐渐地树根边围起一圈亮晶晶的小晶体，白天的时候太阳照在上面，七彩的光折射出来，连树冠内都闪亮闪亮的。

有一天瞳带回来一小块名叫钻石的石头，据说在人类那里是很稀有的东西。

“要不把窝里的东西腾出来，把这个放进去？”

“不行。”

放在树冠里的都是沈夜最喜欢的，这块新来的石头虽然好看，却没有那份殊荣。

虽然很稀有，但是不喜欢的话，也没有办法，瞳想着，把爪子把钻石拨拉到了树根边，石头滚了几下，立刻消失在一堆碎玻璃里。

时间就在鸟鸣声与树叶的哗哗作响中飞快地前进着。

因为总能从人类那里找到食物，所以这个冬天不算难熬，瞳很快迎来了它搬家后的第一个春天。像许许多多其他的雄鸟一样，瞳也进入了十分兴奋又焦躁的求偶阶段，每天一醒来就从一根树枝飞快地跳到另一根树枝，努力地展示羽毛，并时不时地唱起歌来。

唯一的问题是，它并没有前往鸟类群聚的地方，这些动作都只在沈夜周围做，而这里并没有第二只鸟了。

沈夜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它。

“瞳，你得去雌鸟更多的地方，而且你的窝太小了，如果要开始养小鸟，窝得再造大点才行。”

瞳歪着脑袋看它，然后飞起来绕着沈夜一圈圈地打转，直到觉得累了，才停在某一处树枝上，继续唱着歌。

沈夜花了三天时间才意识到，瞳确实是在求偶，求偶的对象正是他自己。

“可是你是鸟，我是树，这世上并没有这样的伴侣。”

“你只有我，我只有你，我们原本就会一直在一起，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不同，为什么不做伴侣呢？”

这样理解的话，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，但沈夜总觉得有些怪怪的。

瞳的求偶期还在继续，第七天时，一只从远处飞过的雌鸟被它的叫声吸引，半路折了过来，想要落到树上，瞳飞过去领着它在半空中转了个圈，最后落在了沙地上。

雌鸟说，“你唱歌很好听。”

瞳从它过来时就停止了唱歌，听到它这样说，也只是低头在沙地上磨了磨喙，没有再开口的意思。

雌鸟仰头看着眼前的树，“你住在这里吗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听说过这棵树，没有鸟愿意住在这里。我的家在水边的树林里，树上常常结满了果子，离水源也近，你想和我一起过去吗？”

瞳的心情立刻变差了，“我喜欢这里，我愿意住在这里。”

雌鸟顿时有些好奇，想要飞到树上看看，瞳原本就提防着，此时反应极快，对方一有要飞上树的意图，就会被它拦回去。

被中途截回几次后，雌鸟觉得无趣，头也不回地飞走了。

看着雌鸟消失在视野里，沈夜这才开口，“它走了，或许再也不会有第二只雌鸟经过这里。”

“可是它想要我和它走，”瞳飞到沈夜的枝头，轻轻地挠着爪子下的树皮，“阿夜不想我离开吧，还是说，我和她走也没关系？”

沈夜想了一下，这个问题不难回答。

“我希望你留下来，可我也希望有鸟能陪着你，我永远只能留在这里，没办法和你去更远的地方。”

“可这里是我的家，我为什么要去远方？”瞳听到沈夜的前半句，便又高兴起来，“神明创造世界，世界却是按照它的心意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，天空遇到云朵，流水遇到土地，而我遇到你，这和谁是谁，什么是什么，都没有关系。”

沈夜犹豫了一下，它虽然担心瞳一只鸟会孤单，但又很喜欢瞳所说的，比相互依存更为亲密的关系，“那样的话，我想试着和你成为伴侣。”

瞳飞起来，鸣叫着在半空中划了个圈，而后心满意足地飞回窝里。

它的求偶期终于结束了。